受访者邢汉明供图
□楚天都市报极目新闻首席记者 张聪
12月6日，著名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李法曾在北京病逝，享年82岁。说起李法曾，不少老观众都会想起1985年荧屏上的古装历史剧《诸葛亮》，中国电视史上的首个“诸葛亮”角色，便由李法曾饰演。
来自“艺绽”公众号的评论提到，李法曾凭借形神兼备的表演，给观众带来一位温文尔雅又神采飞扬的“孔明”，其中，诸葛亮吊孝哭祭周瑜以及孔明弥留之际的两场戏，堪称“表演教科书”，李法曾也凭借这一角色，获得1986年颁出的第六届“飞天奖”优秀男主角奖，以及首届全国十佳电视演员第一名。
其实，这部剧和这个角色并不单单是李法曾的“人生作品”，作为湖北电视台电视剧部（后改称湖北电视剧制作中心）拍摄的剧集，《诸葛亮》同样也是我省电视剧创作路上的里程碑。
12月8日，国家一级摄影师、电视剧《诸葛亮》摄像邢汉明接受了极目新闻记者的采访，他在回忆四十年前的拍摄过程时感叹，这部剧的成功是时代的成功，它记录着所有参与者共同经历的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条件艰苦、物资菲薄”，但“所有人一心想把这部剧拍好”。他更透露，拍摄《诸葛亮》时，李法曾甚至是全程“零酬劳”参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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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三国剧集“湖北造”
首个“诸葛亮”从北京“借”到湖北
李法曾1941年出生于河北肃宁，1964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诸葛亮》是李法曾的第一部电视剧作品，在此之前，他已出演过《梅岭星火》《被控告的人》等数部电影。
拍《诸葛亮》，是当年湖北电视台电视剧部的一个“大动作”。邢汉明回忆，湖北电视台是国内地方台里走在电视剧拍摄前列的队伍，1979年，湖北电视台就拍摄了省内第一部电视剧《鸳鸯曲》；1980年，由肖慧芳主演、讲述宋庆龄故事的《洁白的手帕》拍摄完毕，该剧于1982年拿下“全国优秀电视剧奖”（1992年更名为“飞天奖”）。
在这些成绩的激励下，湖北电视台有了拍摄省内第一部古典题材的想法。当时，这个想法很大胆很超前，毕竟，古典题材剧集在国内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杨洁的《西游记》刚刚开机，王扶林还正在筹备拍摄《红楼梦》。
邢汉明回忆，拍摄想法是导演孙光明提的，当时编剧邹云峰已经写过一稿，另一位编剧胡三香对古典小说很有研究，“大概也是考虑到诸葛亮跟湖北的关系，加上有了湖北省广电厅的支持，我们最终决定拍摄，即便这是国内第一部讲三国故事的电视剧，我们也比较有信心。”
决定拍摄，接下来就要找寻合适的演员。据悉，《诸葛亮》的副导演为此前往北京各个文艺团体“借”人，期间在中央实验话剧院见到了被推荐的李法曾，最终，李法曾被确定为出演诸葛亮的人选。
1983年春节前夕，邢汉明与孙光明一起在湖北省内为《诸葛亮》进行选景工作，希望能找到适合拍摄“三顾茅庐”场景的草庐。两人在咸宁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场所，最终在1983年启动拍摄前，剧组美术部门在襄阳古隆中搭了一个“草庐”，在那儿，《诸葛亮》完成了第一集《隆中访贤》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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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拍摄是“在游泳中学游泳”
那是一段无可取代的激情岁月
四十年过去，当年拍摄《诸葛亮》的场景却依然历历在目。虽然是少见的古典题材，又包含有大量战争场面，面对技术设备的简陋、物资的匮乏与经验的欠缺，《诸葛亮》的拍摄被形容为“在游泳中学游泳”。
但在邢汉明的记忆里，没有一个人退缩，“所有人一起盘人物、盘剧本、研究怎么把文字变成更好的镜头语言。”那时，全剧组都是热情、认真的创作气氛，“所有人一门心思要把这个片子拍好。”
李法曾就是“下狠功夫”的代表，作为《诸葛亮》的男主角，他的台词最多，大段大段的，但他每一次准备得都极其充分。邢汉明提到，李法曾是中戏毕业生，信奉“体验派”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他演戏追求融进人物里，善于揣摩人物的境遇、环境是怎样影响人物情感的……所以，他演起来能活灵活现。”
在这种沉浸式的表演方式下，“三气周瑜”成为邢汉明拍摄过程中印象最深的段落，“法曾当时要求用一个完整的长镜头来拍摄吊孝哭祭这场戏。”邢汉明回忆称，镜头中，诸葛亮需要拿着祭文走到周瑜棺木前，声泪俱下念诵祭文，“那么大一段台词，他一气呵成说下来，再加上表演，这是很有难度的，但他做得非常好。”
从1983年到1985年，《诸葛亮》的拍摄横跨了三个年头（中间因故停拍半年）。剧组经历了两个酷暑寒冬，辗转襄阳拍三顾茅庐、沙市拍草船借箭、洛阳拍火烧博望坡，还在解放军通讯学院和当年位于襄阳的八一电影制片厂战备厂内搭建摄影棚拍摄。
如今，邢汉明也不觉得当年有多艰苦，只怀念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常戏称吃的是‘老三样’，住的招待所也是公共洗漱间卫生间，但大家精细到哪怕是一缕光照，也要跟前一天对接上近似的，如果光照接不上，那宁可等到天气差不多时再续拍。”
他也提到，当年所有的演员都是“借调”拍摄，不谈报酬。演周瑜的江庚辰是北影厂的名演员，《诸葛亮》之前就有了《神秘的大佛》等重头作品，“台里象征性要给一点报酬，你猜最后寄了多少钱？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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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湖北藕汤的武汉女婿
他不在了，但历史会记住他的作品
的确，当年所有人的工作并不是为了钱，更多的为着那份事业和荣誉。
1985年，《诸葛亮》正式播出，除了故事精彩、演技贴切，作曲家王酩、著名剪辑师傅正义的加盟，都保证了它的高品质。邢汉明用“万人空巷”来形容这部剧当时播出后的影响力，而它最终也凭借“飞天奖”“金鹰奖”的肯定，成为湖北电视剧拍摄史上的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成为李法曾人生中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
这样看来，湖北的确是李法曾的福地。采访中邢汉明提到，其实，李法曾还是地道的武汉女婿——他的妻子、因在《还珠格格》中饰演“老佛爷”而为人熟知的赵敏芬虽然出生在江苏，但实际上成长于武汉，赵敏芬的母亲就曾住在南京路附近。邢汉明回忆，《诸葛亮》拍摄完毕后，李法曾和他及导演孙光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李法曾从北京回到武汉看望岳母，甚至会提前买好莲米。
李法曾与湖北这样亲密的渊源，不止邢汉明记得。
接受极目新闻记者采访时，拍摄出《金银潭实拍80天》《看见纪南城》等纪录片的湖北广播电视台著名制片人谭海燕提到，2009年，湖北影视频道拍摄向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献礼的十集系列专题片《繁花——六十年湖北文化记忆》，她和团队成员曾在北京李法曾的家中采访，当时除了向摄制组回忆拍摄《诸葛亮》时的场景细节，李法曾和赵敏芬还专门提到，他们最爱喝的就是湖北藕汤，“时不时就要到中关村(000931)的湖北大厦‘解馋’”。
谭海燕回忆，当时的李法曾已经68岁，“那个年纪的他，身上的确有着诸葛亮淡泊明志的气质。”
“我很怀念他。”采访中邢汉明不止一次说，怀念李法曾，也是怀念那段仅靠“把戏拍好”四个字就能实现自我鼓舞、集体合力的岁月，“老伙伴们一个个仙去了，但是我们留下的作品，会被历史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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